驚奇之旅

小華

曾有段時間，心中有團福音的火。工作中向同事丶向學生，就是旅行時在巴士或火車上，也跟同坐的陌生人分享福音。心中一直盼望著去短宣，但由於各種原因未能成行，疫情又耽誤了三年，所以疫情後第一個東馬伊班族訪宣團，我就立即報了名。實際上，當時身心正處在恢復調整期，在關懷服事中遇到挑戰，需要學習立界限，關顧人要持守在真理中。那時勞累與壓力導致心律不齊有幾月餘，感謝神扶持，憐憫醫治了我，但臨行前睡眠質素又轉差，憂心是否能經受得住行程中的磨練。殊不知這是一場出乎意料的驚奇之旅。

啟程那天，坐機場快線與團友下午6:30集合。下車前匆匆回一個短信，恍惚間車門打開，走出來沒幾步，驚覺行李箱沒拿，往車廂裡查了幾節卻不見，車門隨即關閉。我用慌亂中越發半生不熟的粵語與月臺職員描述溝通，又與領隊Janet聯絡，要讓團友們等我，心中十分慚愧自責。行李很快找到了，要去博覽館月臺取。心急如焚的我，踏上一班快線，一到站，車一停，就沖了出去。怎料“砰”的一聲，一陣眩暈的疼痛，頭硬生生撞在玻璃門上，踏上月臺，血就吧嗒吧嗒掉在地上。兩位職員見狀沖向我，扶我坐下，用紗布按著出血的眉骨處，詢問來由，並問我是否通知家人，需要救護車什麼的。我說一定要去東馬，團友還在機場等我，有什麼情況可以落地再處理，照了一下鏡子，還好眼睛沒有破。血終於止住了，拿上行李回到機場，Janet帶我到機場醫療室做了進一步包紮，弟兄姐妹們都安慰我。Margie說，這也是屬靈的征戰，阻攔我們前行，先生後來的話是：這情況實在是拋頭顱，灑熱血啊！在飛行途中，傷口輕輕地滲出血，真的疼啊，但姐妹們關愛的話語讓我的心暖暖的，向神禱告，信恩手托住，恩典夠用。

經過10多小時輾轉，終於抵達東馬詩巫市。清晨微藍的天，雨滴在玻璃窗上清晰可見，似我心中的淚滴，意外的傷，有憂有痛。Benny牧師帶我們去衛裡教會為戒毒者開的訓練餐廳吃早餐，熱氣騰騰的手工板面，吃起來香噴噴的，牆上掛著木刻的經文：【太11:28】凡勞苦擔重擔的人，可以到我這裡來，我就使你們得安息。感謝神的話語，身體有了力量，心裡也喜樂起來。

在牧師家落了腳，郁老師就特別提議，要去看看醫生才放心。Benny與Janet 帶我去當地的診所，醫生說不需用紗布，用抗菌的藥膏塗抹，保持乾爽，並連續幾日吃抗生素即可。中午Benny牧師和師母熬制了馬來咖喱雞等許多飯菜，熱情招待我們。我們又排練聖誕晚會的詩歌，有首是馬來語唱的，《在耶穌裡我們是一家人》，大家邊唱邊跳，雖然動作跟上了，嘴又跟不上的，但都互相提醒，十分認真。下午姐妹們為次日去伊班族聖誕晚會做禮物包裝預備，傍晚便去附近森林保護區走走，亮白筆直樹幹的林木中，葉繁如蓋，登高眺望這片美麗的異國土地。但晚上對著鏡子，又憂慮起來，眼睛周圍明顯腫起來，眼角的淤血青紫明顯了，這要是去到山裡，並無醫生，感染嚴重了怎麼辦？越想越慌起來，心裡涼冰冰，又不想對人說。這次訪宣我還有項職責，便是每日收集團隊與弟兄姐妹各自的禱告事項，發到群組，再由他們各自轉發給自己的代禱勇士。我猶豫，要不要寫自己受傷的情況，心裡是有羞愧，一方面又怕弟兄姐妹或家人知道了擔心。後來還是寫下來，一方面如實報告，一方面求代禱，不要感染，儘快癒合。郁老師將手放在我傷口的近處為我禱告，求神保守恢復不留疤…我那時很脆弱，感恩睡前收到了在港弟兄姐妹的禱告回應，也有家裡先生孩子們的關心，半夜醒來，摸了摸傷處，腫退了，不怎麼疼了。感謝弟兄姐妹們的代禱，心裡也安穩下來。

早晨我們分四部車上山，天空的雲如鴿子展開翅膀，心中滿載著使命感。山路顛簸，雖然吃了暈車藥，下車還是吐得稀裡嘩啦的，但心裡仍歡喜、有力量。探訪Pakan地區的土著伊班族第一個長屋。這長屋有狹長而敞亮的公共區域，用以聚會、聊天、舉行慶典。一側大約有十幾二十個同族的住家，每一戶的門上有家主的名牌。與接待我們的本族牧師和兩個女兒聊天留影；與長輩探尋族人的歷史習俗；端詳一頂插著美麗青鸞鳥羽（Burung Ruai）的土著草帽，圍坐同吃，有香糯的竹筒飯，我的胃口格外好。

午後行過崎嶇跌宕的第二段山路，我們到達了第二個長屋。長屋依河畔而建，沿石階蜿蜒向下，聽著流水淙淙，河邊停泊著伊班族的長舟，船首細長且微翹，利於穿梭險灘，山中雨林氣候，長屋男女老少就在河中洗浴。族人請我們吃手作的各樣點心，椰絲餡兒的豆包，酥脆甜蜜的扇形“螞蟻窩”很美味。晚上與族人一同崇拜，遊戲，手牽手，唱著《在耶穌裡我們是一家人》丶《普世歡騰》，歡笑跳躍著，沒有語言的阻隔。當敬拜的音樂響起，當我們一起感恩頌贊耶和華時，我的淚水不禁湧出，是什麼樣的愛使我們相連，在這麼遙遠的山區，一個曾經是獵頭民族的伊班族，一樣蒙神的眷顧。我彷佛看到啟示錄7章的場景：各國各族站在寶座和羔羊面前，高聲頌贊：願救恩歸與坐在寶座上我們的神，也歸與羔羊。聽同行的本地牧師Paul 說，許多年前，從澳洲來的宣教士，帶著神的愛進到深山裡，原本每個長屋有一位巫師駐守，是福音改變了他們的生命，如今他們離開了虛妄，單單歸向那創造天丶地丶海和其中萬物的永生神。

夜晚，我和姐妹們睡在一間大屋，打地鋪，幾張大床墊，兩兩一個，雖有細碎的鼾聲，卻睡得香甜。24日清晨起來，就聽到播放機裡讀經的聲音，原來是我們的司機盧弟兄。後來知道，盧弟兄不識字，但每天都堅持聽三四章聖經，他愛慕神話語的心讓我們倍受激勵。上午主日崇拜，我們相繼分享生命的見證，福音講道資訊（Benny牧師做翻譯），望著族人們專注渴慕的眼神，真誠笑意的回應，聖靈的感動在我們中間運行，耶和華的祝福滿滿。兒童主日學後，我們又一起拔河，年邁的，年幼的，少年人，壯年的，都在耶和華所定的日子，歡喜快樂！計畫行程中，下午由長屋回詩巫市區，但幾場暴雨下來，山路泥濘，超級司機盧弟兄先後幫助前三部車開上陡坡，但回到自己車中，沖了三次未可，因前三部開足馬力上去後，路面損壞愈發嚴重，車輪陷在深深的泥溝裡打滑，第三次由半坡滑下來，車近乎失控，停下來那一刹那，就在石崖邊上，感謝神保守，有驚無險。

我們科大三姐妹於是下車，路面濕滑，必須赤腳，踩著山路泥地往上行，好幾次差點滑倒，但空車後仍沖坡未果，考慮到後面尚有好幾個陡坡，雨還在下，幾位牧師與司機弟兄決定將坡上的車停放在路邊，回伊班長屋等候。

伊班的弟兄姐妹又為我們預備茶點，讓我們暖暖，小姑娘拿來乾爽的褲子讓我們換上，實在感恩他們對我們的熱心服事。洗澡沒有熱水，秀蓮姐就燒了大壺熱水，兌上幾盆涼水，幫我洗了頭髮。眼睛周圍的淤血這兩日漸漸散開，小姐妹說像煙熏妝，眉骨的傷口結了痂，細細彎彎的，沿著眉形，還是一條奇妙的曲線，雖經傷痛，但有神的恩手看顧。下午伊班的弟兄姐妹又殺了家養的雞，用一種棕櫚樹幹內很嫩的部分，為我們準備了晚餐，還有從河裡撈上來的小魚，炸得金黃， 山中紫色的香橄欖……晚上的平安夜聚會，母親丶兒童丶青少年組，分別被鼓掌點名獻唱，我們香港組也被喝彩上臺，獻上一曲《珍貴的禮物》，歡暢處，族長和幾位老人即興跳起民族舞，我也加入行列，踩著鼓點兒，開心地抬著鑼。多留一宿，神的心意原是好的，族人樸素燦爛的笑容與悉心的款待，就是在缺乏中，仍顯出格外的慷慨與喜樂。

聖誕節的清晨，天晴了，兩位兒童日營主力的老師先行出發，我們則與伊班弟兄姐妹聖誕聚會，他們的見證很感人，我們也臨時加了中文詩歌與見證分享，原來神的心意是好的，讓我們更多與他們在一起彼此分享與祝福。不舍道別，他們的純樸溫和，對我們悉心的服事讓我們感受到蒙愛與蒙恩。兩天，有晚上，有早晨，連續四場崇拜聚會，頌贊我們的神，訴說祂的奇妙恩典，同吃同住，彼此服事，仿佛看見在新天新地在神的寶座前不停歇的敬拜，持續到永恆的敬拜！回來的路上，過了一個又一個陡坡，一路高聲唱著詩歌，耶和華以我們的讚美為寶座，神同在，哈利路亞，這回沒有絲毫暈車感！

下午去詩巫華人信義會聖誕兒童日營做幫手，從山裡到市區需三個多小時，日營便縮短為半日，但神從不誤時，祂已經預備好了孩子們的心。無論是遊戲，聖經知識，五色珠的奧秘，孩子們都積極投入回應。二十七個，一個都不少，每一位都願意決志信主。當我望著他們自己填寫的決志禱告，以見證人來提問時，他們都清楚地表達信主的心志。特別感動可以見證這一刻，願神祝福這些可愛的少年人，一生經歷神的愛，身心靈茁壯成長，愛神愛人。晚上聖誕福音佈道會，是我們香港聖經教會的弟兄姐妹專場，有詩歌丶見證丶福音信息，向決志信主的馬來華人頒發禮物。我們與本地服事的弟兄姐妹歡喜合影留念！

26日天蒙蒙亮，我們就要返程了，與東馬親愛的同工門道別，在禱告中彼此紀念。晚間落地香港機場，先生拉著我的手，心疼我受傷，後來又笑說，感謝神賜我珍貴熊貓屬性（黑眼圈）。我說開始我有種“出師未捷身先死”的憂傷困惑，但後來思想：宣教的路本就不在我們的計劃中，路上有突發事件，有狂風暴雨，更有我們的有限與軟弱，但我們仍可以信心靠著祂的恩典前行，與肢體扶持同行，祂的道路高過我們的道路。